“你的意思是，黃老先生為了讓我們發現天香樓的秘密，故意弄封書信放於縣衙，引我們前往勘察，再將東西交於我們手上。順便還可以假裝不知我等來意，趁機將自己摘除幹凈？”

見謝思曉有此一問，周景庭立即會意，手扶桌沿輕聲回道。

謝思曉朝他點頭，凝眉思索下，開了口再度補充幾句：“雖然現不明黃渠與黃家莊有何關聯，但就得到的線索來看，整件事或許都是由黃簫所為，而黃老先生只是奉命辦事。畢竟天香樓老板已為朝中官員走狗這類秘事，非常人可以探聽，放眼整座臨安，恐怕只黃家莊有此能力！”

自周景庭一行來到臨安後，無論他們欲做何事，總會間接與黃家莊產生聯系，到如今已有兩樁案子同其有關，難保不會首當其沖得成為懷疑對象。

思量片刻，周景庭並未立即回話，他心內對黃簫其人身上的謎團產生極大興趣，但苦於並無確切證據才三斂其口，並未直言。如今謝思曉主動提及，他若出聲應和，恐會產生不小影響，畢竟俱黃簫所言，謝思曉似與他有特殊關系，周景庭實不願令她陷入兩難，痛苦萬分。

“事情尚未明了，你我還是不要輕下言論，以免忽略重要細節。天香樓老板真容已現，對我們來講是個好消息，今後時時留意著，或許能查出更多證據，至於黃老先生，先讓他在牢中待上幾日，也好限制下他的行動。”

周景庭心內已有計較，既然告密者連番出現在縣衙，今後必定還會現身，只要盯緊黃渠行動，或可判定他是否在暗中相助他們。

距小公子被關進機巧箱內已有二日，劉知縣除梳洗吃飯外，整日皆躲在房內朝著箱子自說自話，周景庭幾人因憐憫他的遭遇，極少跑去打擾他們父子。

雖然林浮生將聞香與劉知縣的私情朝眾人提起，但畢竟事關私人感情問題，那兩人也沒什麽可懷疑之處，周景庭他們只假裝不知，緊閉口風。

因惦念劉家大夫人的身體，謝思曉在廚房親做了些濃湯向房內送去，未及步至門前，卻聽趙錦紅屋內響起一陣劈裏啪啦聲，其中還夾雜著女人的咆哮。

難不成是出了什麽大事？謝思曉心道不妙，連忙將飯盒放下，提起衣擺朝房內沖去，用力敲打著門沿。

“大夫人，你怎麽了，快開門啊！”

屋中人聽見謝思曉的呼叫，漸止了聲音，語氣也頗緩和。謝思曉趴在門邊盡力探聽著，輕密的腳步聲逐漸朝門邊移來，拉動門栓。

身著淺藍睡服的趙錦紅，頭發亂糟糟的披在肩上，面容帶有汙垢。擡頭看見謝思曉時，勉力將面上神色轉換，語氣生硬：

“原是謝公子來訪啊，有勞掛念，我只是在教訓個有心欺瞞的丫頭，讓你受驚了！”

謝思曉低首瞄了眼趙錦紅手指上的血汙，嘴角輕翹著向她行禮，緩緩踱至屋內。

趙錦紅神色不佳，脾氣似被攪弄得暴躁，謝思曉未敢多言，只在她的邀請下歇至桌旁，發覺床前另有一人正顫抖著身體跪在床前，如頭抖篩。

想必這便是大夫人口中不聽話的丫頭了，謝思曉掃視下寬敞屋子內散落的殘瓦碎瓷，俱是價值不菲的金石翠玉所制，如今在趙錦紅手中只做了發洩怒火的物什，不值一文。

“你這臭丫頭，還賴在屋裏做甚，帶上你的藥碗給我滾出去！”

見跪在地面上的丫頭，只顧用袖口抹著眼淚，趙錦紅好容易平覆下的怒火騰得冒了出來，一拍桌案大聲朝她吼道。

許是因昏迷時日漸久，趙錦紅僅罵上幾句，胸口便有些發悶，呼吸也不大均勻，只得以手拍胸，連連喘氣。

“大夫人，無恙否？”謝思曉見狀，忙起身扶住趙錦紅，關切道。被斥責的丫頭再不敢逗留，慌張著起身直沖出屋去，連禮數亦拋得幹凈。

趙錦紅長喘幾口濁氣，發覺肩上有他人傳來的體溫，驚恐著拍開謝思曉覆在其上的手，一逃數米。謝思曉呆了下，待反應過來只啞然失笑，她倒忘卻自己如今還是男子身份，私與大夫人共處一室，行為舉止應當註意些，否則定會令他人錯意。

“謝公子，我還好，只是為丫頭欺瞞居兒遇險一事傷心。謝公子你可知我的孩子現今情況如何，老爺命人在他屋外守著，我喊叫整個早晨他也不肯開門相見，府上眾下人更是斂口不言，你說，居兒他是不是出事了？”

想折身去門外將濃湯帶回的謝思曉，忽被趙錦紅捉住衣袖，殷切而有淚花閃爍的雙目令她心內動容，眼見為人生母的大夫人被自家兒子生死之事攪得神智已不清明。謝思曉暗中掙紮許久，饒是語帶悲憫得開了口，將劉居現狀與機巧箱一事盡數告知。

可令人驚奇得是，當趙錦紅聽說小公子無法脫出後，竟表現得極為平靜，自她在劉知縣屋前暈倒後，還是首度露出溫和平實的神色。

“大夫人？”謝思曉見她只怔怔得坐下身，雙手捧著茶杯不住摸索，擔憂她悲傷過度，遂謹慎得出聲喚她。

此時的趙錦紅仿佛置身在編織的夢境下，再聽不進耳邊聲音，謝思曉的連聲呼喚無法將她喚醒，而她自己卻動了動嘴巴，低吟出聲。

“果然，還是不肯原諒我，看到我們母子死在你前頭才如意嗎？”

低喃之句聽不大清，謝思曉憑借自己較好耳力迅速捕捉到些耐人尋味的詞句，一時大惑不解，聽趙錦紅此言，莫非她身上還藏有什麽秘密？

臨安縣衙外，周景庭因經衙役來報，說門外有人等候他，遂放下手中賬本，依照衙役提示在石獅子旁遇見了黑衣黑靴的黃簫，不明其來意的周景庭不敢松懈，踱步至他身旁，正思索該如何開口，就見黃簫一改嬉笑樣，鄭重朝他抱拳，似有要事相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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